界面新闻记者 | 田鹤琪
美国政府近期加强对华乙烷出口管控。
据《中国石油石化》杂志，美国政府陆续宣布对向中国出口乙烷实施许可证审批制度，涉及Enterprise Products Partners(下称Enterprise)和能源转移公司(Energy Transfer)两家美国出口企业。
能源转移公司6月4日表示，收到美国政府相关通知，要求其获得向中国出口乙烷的许可证，并补充说，美国出口终端运营商将申请紧急授权才能继续出口。
Enterprise也表示，6月4日收到通知，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(下称BIS)打算拒绝其向中国出口三批总计约220万桶乙烷的紧急请求。按照BIS通知，对 “纯度按体积计达95%或以上的饱和乙烷和丁烷” 对华出口实施新的许可要求。这一新许可要求立即生效，对丁烷的许可要求随后被撤销。
乙烷是一种天然气液体，主要从原始天然气加工过程中提取。它主要用作乙烯生产的原料，而乙烯是石化工业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。乙烯是一种用于生产各种产品的气体，包括塑料、树脂和合成橡胶。
美国突然而至的许可证新规，直接冲击乙烷贸易物流链条。
“目前，国内一些船只抵达美国港口后，被要求停止装货，船只都处于停滞状态。”卓创资讯乙烷分析师李姗姗告诉界面新闻。
Energy Transfer和Enterprise是美国主要的两大乙烷出口供应商。
Energy Transfer总部位于德克萨斯州达拉斯，截至2023年，其在全美运营着超过20.1万公里的管道，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液体出口商之一。Enterprise总部位于得克萨斯州休斯顿，是一家美国中游天然气和原油管道公司。
“美国有三个乙烷出口终端，全部由这两家运营商管理。如果这两家运营商都接到许可证限制，这实际上意味着美国对中国乙烷出口方向的直接限制。”李姗姗说。
美国是全球最大乙烷生产和出口国，中国则是美国乙烷最大的出口目的地国。
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(EIA)的数据，2024年美国乙烷总产量约为280万桶/日，总出口量约为49.2万桶/日。2024年美国对华乙烷出口量约为22.7万桶/日，占美国乙烷总出口量的46%。
另据金联创数据显示，美国乙烷接近60%出口至亚太地区，主要是中国、印度等，约20%至欧洲，20%至美洲。
“丢失中国市场，将会使美国乙烷企业面临需求困境。”李姗姗指出。
她解释称，乙烷作为从天然气中分离出的产物，会随天然气开发直接分离得到。若不作乙烷分离，因乙烷热值高，一方面会影响天然气燃烧效率，另一方面会影响管道输送等基础设施，运营商也无法承受。
由于美国持续大规模进行上游油气投资，其当前乙烷市场呈现供过于求状态。“一旦失去中国这一出口通道，大量乙烷无法外销，企业可能被迫低价抛售，部分企业因储存成本过高，不得不将乙烷燃烧销毁，造成直接经济损失。”她说。
上述政策对价格的影响已逐步显现。当前，美国乙烷市场价处于历史低位区间。
金联创数据显示，6月4日，美国乙烷离岸价在139.88美元/吨，环比上一周大跌27.97美元/吨，跌幅约17%。受美国离岸价不断走低，6月4日，中国乙烷到岸成本估价在3267元/吨，相对5月29日大跌231元/吨，跌幅6.7%。
金联创乙烷分析师石琳琳认为，未来如果许可证持续受到限制，供需关系“错配”将致美国乙烷价格延续跌势。
对于中国市场，美国限制乙烷出口，短期内会给部分乙烷裂解企业带来压力，但对中国乙烯产业整体影响不大。
“国内乙烷进口渠道相对单一，配套码头、运输船舶等基础设施具有专用性，转向其他来源的灵活性较低。”国家能源委员会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王能全对界面新闻表示。
但从中国乙烯市场的产能格局、原料结构以及企业应对策略来看，上述限制政策的实际影响相对有限。
一方面，当前中国乙烯产能过剩，进口乙烷所生产的乙烯产能占比很小，乙烷进口受限对产业影响可控。
中国石化经济与发展研究院在近期发布的文章中提到，中国已成为全球最大乙烯生产国，2022年乙烯产能达4933万吨/年，预计2025年将达7000万吨/年，存在产能过剩风险。
据界面新闻从业内企业了解的数据显示，去年中国乙烯产能约5500万吨，产量超过4850万吨/年，其中从美国进口乙烷生产的乙烯约380万吨，仅占中国乙烯总产量的7.8%，占比较小。
另一方面，中国乙烯装置可以切换原料，对生产装置运行影响有限。
有业内分析人士指出，在原料结构方面，国内大多数乙烷裂解装置在设计之初就充分考虑了原料的灵活性。这些装置具备快速切换至丙烷、丁烷或轻石脑油等原料的能力，这一特性在应对原料供应危机时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中国主要进口乙烷企业包括五家，分别为卫星化学、万华化学(600309.SH)、新浦化学、宁波华泰盛富和三江化工。他们共有六个使用进口乙烷的裂解装置。
根据阿格斯数据，只有卫星化学(002648.SZ)的两个裂解装置是使用纯乙烷来制备乙烯。由于很难找到进口乙烷的替代，卫星化学的裂解装置关停后将影响2000多吨的乙烯产量。这在国内乙烯产量中的占比很小。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，2024年中国乙烯产量为3493万吨。
“其他装置多为混烷烃裂解，可调整原料比例。”李姗姗也对界面新闻称。
据李姗姗表示，乙烷仅是乙烯的原料之一，其裂解制乙烯在国内占比约10%，超70%的乙烯由石脑油加工而来。
此外，面对美国出口限制，国内企业已普遍建立了安全库存机制。“短期看，国内乙烷制乙烯的进口商约有一个半月的库存，可凭借库存与美国博弈一段时间。”李姗姗认为。
6月10日，卫星化学董秘办一工作人员告诉界面新闻，公司目前生产经营正常，有安全库存，能够保障一段时间的生产。
若乙烷裂解企业切换石脑油、丙烷等原料，短期内，个别企业的经济性可能会受到影响。
界面新闻注意到，从经济性来看，乙烷裂解路线成本低于石脑油和丙烷。
北美页岩气革命爆发以来，当地天然气及伴生乙烷产量迅速增长，乙烷价格相应大幅回落。2024年，美湾乙烷现货价格约140美元/吨。据此折算，乙烷制乙烯现金成本比石脑油路线低约30-40%。
但李姗姗认为，乙烯作为 “化工之母”，下游产品丰富，企业使用石脑油、丙烷生产乙烯利润虽然较低，但下游产品的利润或可弥补原料端成本。
面对新市场形势，中国企业已在积极开拓替代供应渠道。
李姗姗表示，国内大型进口商正积极洽谈中东等其他国家的乙烷资源，“因此，最终影响并不大。”
作为全球乙烷的第二大产区，中东地区的乙烷产量主要来自沙特与卡塔尔的常规气田，乙烷含量为5%-8%。标普全球大宗商品数据显示，2024年，中东地区乙烷产量总计3152万吨，约占全球总产量的29%。
由于乙烷裂解路线成本低于石脑油和丙烷，乙烷作为工业原料的经济性被广泛认可，全球乙烷供应格局也正在发生变化，其他国家和地区已开始考虑建设乙烷供应项目，为中国获取乙烷原料提供了更多潜在选择。
上述业内人士表示，未来，中国乙烷制乙烯产业应该持续关注全球乙烷市场动态，进一步优化原料结构，提升产业应对风险的能力。